南雀說著也不理一人一虎兩頭霧水，只接著道：“你不會感覺不出，他翅膀與身體相連的經脈應該是壞死了吧，而且身體的經脈應該也不是太好。”

谷玉臉色一白，她昨晚給北藍柯治療的時候確實嘗試著根據自己鍛煉獸化時摸索出的經驗進行了探測，發現他脈絡一直在不停的破損修覆，周而覆始。經脈撕裂的痛苦，谷玉曾經嘗試過，真真是死去活來……但北藍柯卻是一直處在這種痛苦中……

谷玉知道他是不想自己擔心，便只當不知，即使自己心痛如絞，也比不上他現在所受痛苦的萬一，又何必徒添煩惱。

另一個，便是那翅膀，谷玉幾次想要順勢探入其中，都不得其門，想來是堵死了。

“姑娘！求您……”谷玉說著，便對著南雀匍匐在地，竟是片刻都不曾猶豫。

“吼！”北藍柯顧渾身上下片刻不停的裂痛，拖著沈重的翅膀便想往谷玉那邊爬。

“阿柯，你知道的，我只想你好，其他的，我如果真的在乎，早就活不下來了。”谷玉頭也不擡，語氣平緩，似乎當真不覺如何。

北藍柯卻搖頭，固執的往前挪動，身後撤掉的羽毛零零落落，那對翅膀卻仍然羽絨豐滿，看著就沈重。他只是不想心愛的人為了他受委屈，這一刻的卑微祈求，明明應該由他來。

“得了，搞得生離死別似的。我既然這麽說了，自然沒打算晾著你，跟我來……嗯，先安撫好你的小老虎。”南雀似乎瞧著有趣，線條淩厲的唇微微彎起。

北藍柯雖然著急，但也知道自己現在連跟著去都困難，除了將擔憂壓在心底，什麽也做不了，一條尾巴不自覺的將草堆打的碰碰悶響，利爪在厚實的肉墊裏伸伸縮縮。

谷玉使勁揉揉北藍柯脖子上厚實的皮毛，也不多說，只起身前抱著虎頭重重啃了一口。

南雀帶著谷玉卻沒走多遠，而是來到湖邊，繞著往對岸走去，兩人速度都不慢。

“你與我分屬不同種族，具體情況到底如何，還得去見一個人才性。”

“好。”

谷玉答得幹脆，簡直就像跟著去走個親戚，全然沒有對未知前路的憂懼。南雀不由轉了轉眼珠，卻並未扭頭去看身後的人。

之後再無交談。

“到了。”帶路的南雀率先停下，目的地並非什麽龍潭虎穴之地，只是湖邊一片稍顯平坦濕滑的地方，湖岸上壘了一塊頗為光滑平整的巨石。

谷玉搓了搓手指，壓下心底的緊張，呼吸都有些輕淺了。

“嘖，姬雲裳，趕緊出來，別那麽丟份兒！”言談間頗為熟稔。

“嘩啦，劈啪……”

“哼，說了多少次了，別這麽叫我。”

谷玉瞪著眼，腦中劈裏啪啦晃過一堆想法，但卻又似乎白茫茫的，啥也沒想。

美人魚這種生物，怎麽看都覺得應該活在神話童話裏，可當你眼睜睜瞅著她時，又覺得……有些幻滅……

沒錯，這個叫做姬雲裳的，便是一只人身魚尾的美人魚。只是比起童話裏變成泡沫的軟萌“愛麗兒”，她看上去更……嗯，具有攻擊性？或許更像傳說中的海妖？那一身藍得深深淺淺的覆蓋在魚尾的下身以及上身的胸腹這些柔軟的部位，從尾尖延伸到背脊的魚鰭，外加肚臍兩側伸出的棱錐狀魚鰭瞧著就不像裝飾品……

倒是傳說中如夢似幻，引人墮陷的嗓音，竟然毫無特色，既不性感磁性，也不覺得柔潤清新，就是個大眾音。恐怕轉頭再聽到，都想不起來曾經聽過的那種。

“嘖，轉性了啊，這麽溫柔……”南雀身子一歪，側靠在巨石上。

倒是谷玉有些淩亂，溫柔？剛剛這不冷不淡的話，怎麽也跟溫柔扯不上邊吧……

“吶，人我帶來了，有什麽話，要做什麽事，都抓緊了啊，我可不像你，還能躲在地下河裏過冬。”不待那人魚回答，南雀自顧自的抱怨著。

人魚默了默，才擡頭向谷玉的方向招了招手，谷玉這才看清她的臉。

自這人魚出水後，便一直垂著頭側伏在巨石上，藍灰色略帶卷曲的長發披散著，將臉孔遮去大半。此時方一露出，卻讓谷玉又是驚艷又是惋惜。

這張臉不愧為惑人的海妖，整體五官是偏向幼齡的精致，甚至臉頰似乎還帶著點嬰兒肥，可但凡要配的上這個“妖”字，便不是美那麽簡單了。那盤踞在眼尾的青色紋路，以及一雙大眼睛裏滿是眼白，全無瞳孔，都讓這張明明應該天真無邪的，甚至帶些童稚的臉，變得邪氣四溢。

但谷玉立刻意識到，這宛若惡靈的白瞳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眼盲。

雖然明知如此，但看對方面無表情的招手，實在是很難不讓谷玉想起曾經為了彌補學生時期因為缺錢缺閑，在工作之餘惡補了一周的恐怖靈異片……

狠狠抖了抖身上立起的雞皮疙瘩，谷玉動作不慢的靠近巨石。本來都做好要被這人魚抓一把的心裏準備了，畢竟眼盲之人多數喜歡用觸覺確定事物，沒想對方卻像知道谷玉已經靠近一般，自然而然面向她。

“玉……谷玉？”人魚似乎有些猶豫。

“……是。”對方的行為讓谷玉一時以為自己判斷錯誤，只點了點頭，卻發覺人魚全無所感，還側了側頭，似乎在等回應，這才趕忙答道。

“……我可以教你怎麽進階，你要學嗎？……學會了，或許能救那只小老虎。”這後一句，總覺得人魚說得有些不大樂意。

“學的，多謝……”不知道能不能叫對方名字的谷玉，卡殼了。

“叫我姥姥吧。”

這話有些奇怪，就臉來看，對方似乎並不比谷玉大多少，但一心著急學成之後去治北藍柯的谷玉根本不在乎對方是不是在占自己便宜，也不在乎自己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只堅定的答道：“多謝姥姥。”

人魚扯了扯嘴角，約莫是在笑。

“成了，我這個引路人也該功成身退。你丈夫……小老虎那邊我會招呼著，你且安心在這學。”南雀順口的稱呼，不知怎的又給咽了回去。

說完，也不等兩人（一魚一蛇）回應，自顧自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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